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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比較常上的網站是yahoo購物,其他博客來、goHappy購物且PChome線上購物相比特價就少一些。我從推薦文大概了解到這是作者:李怡志、林佩穎出版社:無限出版出版日期:2014-10-01。圖書影音 ,文學/小說/漫畫 ,現代散文商品。

港都的繁榮年代,鹽埕的街市人生
追尋逾越半世紀的飄泊,捕捉老街區的日常生活
遇見老店職人與匠師,描繪城市的前世今生

從回想船員外公在鹽埕的生活,追尋家族移居高雄的出發點,進而訪問街道巷搞,凝聽這座城市的前世風采,書寫那個時期的人與事,以一則又一則的記憶,直視當下面臨的急速變遷。
海港帶來進出忙碌的船只,也帶來了跨海謀生的澎湖移民、夾藏舶來品回國拋售的船員、貿易不忘順便酗酒的阿拉伯商人、自越南戰地前來休假玩樂的美軍,固然還有蓬勃的造船與拆船業,一同見證港都的過往繁榮;而落在鹽埕這片土地,便長成為了為風塵僕僕船員刮胡的理發小店,充滿各式機具材料的五金行,販售南北貨近四十年的雜貨店,迎接各方旅人的旅社, 隱身商場與市場內的西服老裁縫與繡花鞋職人。
每一一個老店的厚實招牌,每一一個刻畫皺紋的臉龐,每一一雙滾動螺絲起子、剪刀針線的巧手,都織就鹽埕的過去與現在。曾經經站在摩頓時髦的前線,見證紳士商旅來去,而今是安靜鵠立的舊巷,留下傳家技藝與勞出發影。當繁榮走過,人潮散去,發掘這些落在曆史縫隙裡的庶民生活,發現最平實動人的明細。

【本書特點】

.以圖文細膩出現高雄老街區的人文風采
.深刻采訪港都相關行業及曆史:遠洋漁業、拆船業、五金業
.描繪鹽埕在地老店與職人匠師


目錄

引言:風櫃來的人

一、港邊
引水人話引港
遠洋漁業的古老辦公室
克朗德美術館
鐵道人生
航行的終點

二、岸上
鐵道旁的理發店
南來北往永義安
刻度點點滴滴,名人鍾表
做一襲繁榮憑吊,隱身國際商場
大自由鞋廠
金仔街的秘密生活
小五金街閒話家常
美麗以外,正美禮服
小王子的眼睛

後記



名家舉薦

【舉薦序】1. 〈用圖象包裹滿滿的記憶〉
◎文∕王御風(國立高雄海洋科技大學基礎教育中心助理教授)

  近幾年來,對於於處所曆史,特別是自己生長的地方、家族曆史的追尋,慢慢多了起來。而且這些追尋,再也不只是個人的回想錄,或是外省籍移民的鄉愁,旁及自己的家族,故鄉中的點點滴滴,也被紀錄了下來,讓一樣曾經經住在此地,只是途經此地,乃至未曾經來過此地者,都讀得津津有味。

  說來有趣,這些書寫者,多半也都不是曆史科系出身,才能跳開那種“非檔案不錄”、“考證再考證”的學究氣味,寫出真正街市巷搞的有趣的地方。更使人冷艷的是,他們除了了文字,還有許多紀錄的方式,無論是透過影片、相片、建築或小吃。而畢業於美術相關系所的怡志與佩穎,用他們最拿手的畫筆加之文字,一筆一筆將這些場景留下來,也讓咱們的曆史記憶更為完全。

  懧識怡志多年,在出書前知道他的老家要轉手別人,他還尤其辦了一個展覽作別。而老屋的故事,則在瀏覽這本書後才詳細得知。由於高雄發跡的晚,大部份居民都是移民而來。

  怡志的家族來自澎湖,落腳當時正突起的鹽埕,外公是商船的大副。經常在高雄鹽埕、哈瑪星一帶活動,就知道這是個無比典型的高雄移民故事,但這個在論文中被稱做“澎湖派”的原形,要讀了怡志的故事,才會鮮活起來,再配上繪圖,瀏覽時腦海中自然會呈現如文夏、洪一峰的歌曲。戰後鹽埕的故事,就這樣開始上演。

  鹽埕是從日治到戰後早期,高雄市最繁榮的區功能變數,不但高雄市政府位於此處,戰後高雄的百貨公司、商場、電影院都集中於此,每一逢禮拜假日,到處人滿為患。因其位於港邊,不但船員,連越戰期間的美國大兵也到這裡休假。酒吧林立,各種相關行業也在此獲得生機,是極有特點的區功能變數。但跟著市區重心轉移,現在提起鹽埕,大家只知道港邊倉庫,加之文創的駁二,對於於鹽埕的過往,可是印象隱約。

  但事實上,鹽埕的精髓,可是這些具有往日風華的人與建築。無論是原來高雄最大的商場“銀座”,如今卻門可羅雀的“國際商場”;或是當年人來人往,無論是買金子或是地下銀號兌換美金皆可的“金仔街”;仍是早已經不在、如今變為一片綠地的昔日五金最大集散中心“公園路”。這些看盡興衰起落的人生故事,有賴於怡志與佩穎,在鹽埕的每一個街道中穿梭採集,寫成一篇篇的精彩故事,加之圖象,才讓咱們不會遺忘這裡產生過的這些事。

  臺灣的曆史記憶,因為戰後的刻意疏忽,讓許多處所故事,只留存在老一輩的腦海中。曾經經繁榮如鹽埕,也在大家的記憶中逐步消逝。幸虧有像怡志與佩穎的行動者,將鹽埕一句一句、一筆一筆地從新彩繪於咱們的腦海中。

  臺灣最近幾年來一直強調“文創”,但如果未能紮根於土地,任何創意都很虛浮。如何從新尋覓土地的過往,吸取營養再從新動身,才是久長之計,很感念怡志與佩穎的居心,也但願能早日看到他們繼續在哈瑪星、旗津,和這塊土地上的努力成果。

【舉薦序】2.〈一本畫話集,一世紀鹽埕情〉
◎文∕謝一麟(打狗文史再興會社參謀)

  “我看的已經不是一個人、一條街,而是一整個時期。”這是王家衛對於自己作品《一代宗師》下的詮釋觀點。我就挪用這句話來舉薦《港都人生 鹽埕街市》這本書吧。

  幾近每一一個高雄人,都有屬於自己以及“鹽埕”相關的記憶(另外一件趣事:以移民為主的鹽埕其實沒有真實的“高雄人”)。

  一七二六年清代將台灣鹽產納入專賣,當時“瀨南鹽埕”是四大鹽場之一,“鹽埔曉鷺”也是當時的打狗八景之一,導致廣東許多鹽民來此工作。日人來台後,打狗築港計畫第二期填築呈現今鹽埕區這塊新生地,填築同時也進行現代化的市街槼劃,一九一四年起,鹽埕市街也邁入現代性的發展脈絡中,各式商號繁華發展,高雄第一座戲院也在此呈現,酒家等文娛場所也隨之而生。以後雖然曾經在二戰時代美軍的轟炸下,街區滿目瘡痍,但戰後靠著民間的軔性,鹽埕快速重建,商業經濟再次活絡。一九五○年間韓戰暴發,高雄港同樣成為美軍第七艦隊官兵休假上岸處,當時七賢三路酒吧林立(有“酒吧街”之稱),相關服務業收入甚好,還衍生舶來品產業。在沒有大型購物中心的年代,鹽埕區就是南台灣的百貨與精品街,潮流的引領地(也見證台美關系的荒誕性,它轟炸你又立刻消費以及贊助你)。壯盛時代,小小的一個鹽埕區內就有二十多家戲院,因而可知當年的民生經濟榮景。

  日本人在此掘出的南北向運河,加蓋後成為舶來品集散地;國際商場(銀座)的拱廊街建築零時差接軌西方現代性;公園路的(大)五金街見證拆船王國的過往;新興街的(小)生活五金則陪伴居民走過歲月柴米油鹽;新樂街的“遊廓”逝去,成為金飾銀樓一條街;富野路“賊仔市”曾經是最大的自行車贓車集散地,現在成為專櫃化裝品的特價專區。鹽埕區每一條街都有說不完的故事,每一條街均可以是一部電影。

  除了了街廓與建築物的書寫描繪,這本書還特地刻劃鹽埕的職人、手工藝匠師。在鹽野米松的《留住手藝》中,透過各種手工藝匠師的口述,論述手工藝工作者的工作其實就是人生,那裡有良多自古以來的智慧以及工夫,乃至包函了這個文化的曆史。手藝、身體、物件、文件,都是本書繪畫所凝視的客體,透過受訪者的口述,這些看似日常,或者天經地義的客體,也具有了豐厚的生命層次。最近幾年在資本主義鬼手的操搞下,鹽埕街區的地景地貌快速變動,不亞於當年美軍的轟炸。所幸,物有情,人有記憶,斷垣殘壁中還留有可以搶救的蛛絲馬跡,供有心人士拼拼湊湊。

  數位相機普及的年代,用工筆繪畫記錄城市,除了了關於身體的記憶及感官的動員顯得更細密之外,林佩穎以及李怡志也用筆,首創出一個有別於紀實攝影的空間。不是過去,不是未來,也不存在於當下的現實時空中。透過本身生活經驗與原野走訪,穿越時間與空間的彊界,畫∕話出柄谷行人在《日本現代文學的發源》中提出的“內面景色”(也許可稱“鹽埕烏托邦”)。

  透過走訪、收拾、描繪,在主體的記憶與想象,和與客體(被訪被畫對像、畫筆工具)的交互過程當中,畫出一筆一線,隱含逃逸呈現有都市發展權利運作機制(關於土地、房地產、曆史文化等面向)的線條。線條就是路徑,對於於沒有財富、勢力,卻有滿腦設法與滿腔熱血的三十歲高雄青年來講,這樣的鹽埕畫話,含有作品美學層面的出現,和港都鹽埕人際交互的倫理學意涵,也回答了“此書的史觀究竟為什麼”──亦即站在甚麼樣的曆史(時間與空間)觀點上,去決定凝視的客體對像。從有限的生命經驗與記憶,口述與物件證據中,去延展鹽埕這個時空裡,一個個主體的生命濃密度。

  一個女性與一個男性;一個久居高雄的台東人,一個是從小在鹽埕長大的在地人。兩人共同創作,結合他者與在地經驗,女性與男性之眼,於經驗與想象之間,羅織成一個故事容器。本書裝了一些,也引誘你訴說更多。更但願你一塊兒來呵護這個容器。

  二○一四,鹽埕度過它第一個百年。這本書是百年裡的一個小句號。換行繼續寫。


內文試閱
引言

移民的磚瓦

  鹽埕區的東北端在日本時期稱為北野町,意思是北邊的野埔,也是清廷統治時的鹽埕埔庄,目前仍保有西元三○年代到七○年代的街屋、販厝以及街道,從住商混合的市場、旅館以及店舖,能窺見過去鹽埕繁華及處所建築的美學。

  外公的家在北野町,位於現在的鹽埕分局對於面,280號。興華街與北斗街一帶,是一幢五連棟的街屋,那裡集中各式作風的建築立面與形式,但連棟的角屋由於道路擴寬而撤除。對於面的曠地原是七年前被夷為平地的日式宿捨,以水泥以及柏油輕率灌漿前,可以尋覓到愛河中游“台灣煉瓦株式會社”所產的TR磚(註1)。

  咱們家也是用TR磚蓋起,先後兩棟並連,前面的部份是戰後左右建造,半木磚的兩層樓建築,目前還是水泥瓦的舊屋頂,樓板也是以木料形成,在騎樓往上一望即可以看得清楚;而背面的一部份是鋼筋混凝土的三樓透天,是在西元七零年代整排街屋共同增建,同時削去斜屋頂的後半部買通而成,有典型的鐵鍛窗框、水泥磚以及磨石子等樣式。

  “許龍甲”是外公的名字,這裡是外公的起家厝。我以及妹妹在鹽埕這裡渡過一段童年。他是那一代澎湖移民到高雄的縮影,也是高雄港水手時期的記憶。念鑽研所的時候我回到故鄉,因為外公過世後,只剩下年老的外婆以及一名十年的老房客同居,我便決定以及她同住。但安頓好後,大阿姨接走健康欠佳的外婆,老家驟然顯得空蕩;對於街日式宿捨的景觀也全體受到抹除了,成為了待價而沽的臨時泊車場。

  一連串的變化,我開始在房子裡找尋任何遺物的親切感,好象身體裡有一把溫度計,探測記憶留下來的余溫。藉由收拾外祖父母的過去,聯系家族以及城市的發展脈絡。

  就從外公的偉士牌說起吧!早上五點,隆隆發動聲透過淡藍色的鐵殼響遍街巷,外公會帶著我去西子灣看日出(長大,才知道西子灣沒有日出)。無非,畢竟是海,也是長大才想起,那一望無垠的台灣海峽,轉動了外公血液裡的浪頭,不曾經停下。

  (註1)那被稱為“大塊磚仔”或是“日本磚”的高品質紅磚上印刻有TR的紋路,供應如總督府、武德殿、高雄第一中學校等官方建築。

賭間與倉庫

  外公的職業是商船的跑船員,職位最高曾經經當到大副,受限於工作,必需長時間在海上,有多久?媽媽說在她上高職之前,外公海上航行的時間較長,大約兩年才能回來一次,乃至在她結婚那整年都缺席,是一個不小的遺撼。有趣的是,外公工作時,外婆總喜歡打牌,作為船員的妻子,先生常年在外,能打發時間的休閒活動就是打牌,不識字的外婆,麻將上的圖案以及文字是除了了自己姓名之外,最熟識的符號,小賭的習氣與技巧就是在那個時候培育出來的。

  也因而,媽媽以及阿姨們小時候不只要分擔家務,更需在外公返國前隨時警戒,在他抵達家門前把外婆從鄰居的牌桌上叫回來,若有些許眈誤,就會害得外公外婆吵架,姐妹們也會遭殃。而六姊妹在三樓的通舖,是以木板隔間的設計,上面開著一排日式花紋的木氣窗,外婆朝氣時,阿姨們會立刻躲回房間將房門緊鎖。然而她可不是省油的燈,搬張椅子架高,即可以從氣窗將藤條掃把等長棍伸進去揮舞,亂打一通,往往都殃及無辜。而我小時候,也一樣在外公遠行時,在晚餐過後隨著外婆到巷口的日式建築裡打麻將,那房子現在還保留著,狹促的走道挨著以及室拉門,暈黃微弱的光線以及洗牌聲伴睡眼惺松的我入睡,子時才會被外婆從疊蓆上喚醒,牽著她微溫的手回家。

  戰後,因為出國管制加之進口物品的限制,舶來品極其罕見,也造就五福路以及七賢路上的“堀江商場”。商場中百貨雲集,加之臨近設有流籠的吉井百貨,第一間有手扶梯的大新百貨,以及國際商場、亞洲等戲院,是消費文娛的中心。也由於職務之便,外公轉做短程的航運,大約一週一次,媽媽說這幾近沒有薪水,但可以從香港、韓國以及日本等地帶回許多民生用品及豪侈品銷售。其實,岸邊都有管制,那是游走在法律邊沿的半地下經濟,聽說,接待海關人員飲酒就是傳統的潛文化,年歲懵懂的媽媽就曾經跟過外公上過酒家應酬。

  後來,外公與朋友在真愛碼頭一帶的沙仔地租了一個房間充作倉庫,每一每一船班回到蓬萊商港,媽媽以及阿姨們會牽著自行車接應,以躲避員警的清查。從路燈底下到斗室間,外公以及朋友約五人左右,會迅速將身上的貨物卸下,有穿在身上七、八件的內褲、半打褻服、雷朋墨鏡、都彭煤油打火機、高級綢緞、各類藥品、洋酒以及蘋果、水梨等這種高價單品,再拋售給“堀江商場”裡的店鋪。在年青一點時,外公還會帶點魚肝油以及飛燕牌煉乳給成長的孩子養養身體,那是昂貴又豪侈的補品,但魚肝油不是咱們記憶裡白色的軟糖,而是有著魚腥味道的膏狀黏稠食物,用來沾煉乳更好吃。媽媽老是笑著說“強壯的體格以及基底就是那時打下來的!”

  卸下的走私品,阿姨需要詳盡地記載在記帳本裡,才能分交獲利,一上架就會被南台灣各地來的旅客買走,無比搶手!後來,由於改由“販仔”收購,或中盤商人指定利潤較高、較好的單品,直接將國外帶回的水貨交給這些公司便可,乃至可直接轉售鄰近的百貨販賣,才逐步收場這類夜間追跑的活動!媽媽以及阿姨高職剛畢業,在因緣際會下,向叔公承租了一間在“堀江商場”裡的空店面,叔公銷售玉飾以及普洱,她們則販賣衣服以及飾品,雖然時間不長,但在西元六、七○年代最風光的商業區裡,那是一段最最光鮮的記憶。

家族相簿

  外公在生活逐步高穩定時,買了一台相機,珍藏休假時的生活以及旅行。老房屋裡的家族相簿有眾多的黑白照,加之族譜、戶籍謄本、珍藏的各年代、各國的錢幣,拼湊家族在島內、環太平洋移動的路徑。小時候,喜歡靠在外公的身旁聽他說照片裡的故事:圓山動物園、木柵指南宮、野柳、愛河;或是甲板上的積雪;印尼公海;美國豐田商港;日本東家作客以及韓國市區的旅游。外公在許多照片後都留下文字紀錄以避免忘懷,而衣櫥裡一張在夏威夷以及日籍比基尼辣妹的合照,則不謹慎讓外婆翻了一地醋壇子。

  八、九○年代後,三個女兒陸續以及船員結婚,一名阿姨在“夜東京”習患了美髮技術後,舉家遷往中南美洲,外公則拋卻了船員資歷,以及大姨丈改在香港經營翡翠貿易,我依稀記得十歲前曾經經去九龍找他。當時他就住在一個六坪大小、有上下鋪四張床的“間仔”,那是專用給來往兩地的商人一種便利的投宿單位,前提狹小比大學宿捨還要緊急,乃至克難。由於那間玉店,我小時候老是能等閒地得到玉鐲,撞壞摔碎再換一個,好象便宜玩具不懂珍惜;就在這時候,鹽埕區的大新百貨與崛江商圈往東轉移到前金,成為了大統以及新崛江,是年青人新的流行中心,後來,五阿姨在那新興區功能變數的小小空間,開了一間自己出國采買的公仔以及潮服的店,名叫宇宙。

  五年前,鄰居一場暗夜的大火差點波及咱們的老房子,消防水車由屋外澆灌才有幸保存現狀。前年,外婆以九十二歲遐齡離開人世,先人牌位及佛廳的神象遷移到大阿姨家,家族成員回來坐坐的機會更少。除了了店面換為加水站,樓板幾處混到海沙的水泥塊崩落之外,格局並無太大的變動,但就是覺得少了些甚麼……。好象這座城市以身體銘刻在石頭上的記憶,跟著歲月隱約,只剩下小吃美食讓人記得。

  這棟房子是起家厝、是見證婚姻的廳堂、是三代同堂的家、也是情感的避難所,更是家族在高雄的發源。當我回到高雄,循著小時候記憶裡以及外公在鹽埕的路徑,試探那一代人的足跡,聯系起港口與城市的過去、現在與未來。由於回到高雄的生活,由於在老屋中的日常,發現了藏在鹽埕巷搞中的時間刻痕,這一塊小小的三角地帶珍藏了各種年代的高雄,四○年代的建築、五○年代的招牌、六○年代的單品陳列、七○年代的菜單,俯拾皆是。

  同時,另外一種焦慮卻追著老城區而來。

  整條公園路大五金街大槼模的拆遷,大智大義市場的遷移,高雄港站的停駛,大舞台戲院、數不清的老房,曾經經在時間中停格的老城區遭到注視,開始大槼模的改頭換面。許屢次當咱們剛拍下寫下“甚麼”,而“甚麼”就已經然消逝,老城區大約用了各種方式召喚了咱們,“快點!”“快點!”。

  這本書大約是這樣的開始,追尋與發現,城市變化的太多太快,於是咱們在後頭苦苦追逐,相信許多過去了,但,總有一些還在。

2.〈引水人話引港〉
  高雄港是台灣第一大港,全台灣二分之一的航運量來自這個百年良港,原來是個小潟湖的海灣,現在可以停靠萬噸級以上的大船,更有著雜貨碼頭、貨櫃碼頭、散裝碼頭、榖類碼頭。另外客輪、軍艦、港務、工作碼頭也一並在內,多少人靠著港生活,靠海討海。身為高雄人有個樂趣就是去高雄港看大船入港,這些大船遠看壯觀,近看則好似一座小島,如何駕駛這座小島跳到他方,如何讓這座小島回到陸地,是這個港區的逐日作業。

  西子灣外頭有個大大的LED看板,會表明O或I, O表示有大船出港,若是I則是大船要進港,大型的貨輪或郵輪要出港時會大聲鳴笛,提示其他的中船劃子都要閃遠一點。住在港邊有時一大早就會被鳴笛聲叫醒,鳴笛不象按汽車喇叭,一、兩聲就收場,只要一開始大響,至少也要幾十分鍾。而每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午夜十二點,齊聚港口的各國船只也會一塊兒鳴笛,以鳴笛聲共同祝賀一年的到來。

  那天,是高雄正常灼熱的中午。穿太高雄港的紅色大牌樓,向左轉,在港務局的對於面,有一座小小的兩層樓建築物,招牌上寫著“高雄港引水人(註2)辦事處”。一樓的辦公室暗地裡是木板製的高雄港區圖,港區圖橫跨鼓山、鹽埕、苓雅、前鎮、小港,小小白色的船型磁鐵,就這樣一艘艘的停在圖上,磁鐵上還寫著不同的船名,港區的現況具體濃縮在這面牆。我看著那些小小的白色磁鐵布滿港區,心裡想著,這些船來自哪裡?又帶來了甚麼?又是誰把它們帶進來?

  (註2)引水人,又稱引港,又有港灣、河道、及運河引港。港口作為國家門戶,船只入港時須有專用的人指引船只進港,引水人可稱為航運生涯的頂點,被航海系奉為夢幻職業,工作情況為案件計酬,其薪水也十分優渥。

三代討海,終出引港

  與咱們聊天的引水人辦事處丁漢利主任,有著漆黑的皮膚,聲音消沉有力,每一一句話都伴同著中氣回響,對於於咱們驟然到訪,他依然誠摯以對於,說起海上生活,隨意抖抖都是一身精彩。他一家三代都在海上討生活,從小就知道“引水人”這個行業,這個行業可以說是討海人的頂點,需要經由重重關卡,但最後能夠通過引水人考驗的可說是鳳毛麟角。

  丁主任唸書時成就很好,本來以為未來與大海無緣,但聯考失利讓他考上海洋大學,原本想要重考的他,由於哥哥的一句話,進了海洋大學就讀。畢業後考上航海人員特考,從三副開始當起船員。三副是Officer(註3),以及水手不同樣,有自己的房間,當其他船員打牌、玩樂,他就懧真唸書。當船停靠在港口,其他船員去玩、抱妹妹的時候,他則是去找船舶或機械的相關數據,有規劃地准備每一一階段的考試。

  第一艘船對於每一個討海人來講,如同初戀帶著點甜蜜心酸。那是在民國六十三 年,他的第一艘船名叫“永順2號”,是一艘跳到香港的近洋船只,往返一個禮拜。當時他仍是實習生,第一次從基隆外海出去,大台風才剛經由,浪還無比大,整個船搖得烏煙瘴氣,所有人都吐得很慘,慘到“乃至有人要用繩子綁起來,不綁住他就跳海”。

  “這個人已經經不想活了,吐到沒有求生欲,吃不下,二十四小時一直在惡心,到最後吐出來都是黃色黏黏的東西,胃液膽汁統統一塊兒出來了。吐到洗臉的那個肥皂香味都不想洗掉,由於只有香味的提示,才讓人懂得還活著的現實。”

  “在海上,時間象一把刀,一刀一刀地凌遲每一一個身在其中的人。”

  一個字、一個字,他緩緩道出海上的孤傲。船在遠洋,固定的空間、固定的人,孤傲以及孤傲。沒有電腦與網路、電視,那是個甚麼都沒有的年代。

  “就是這類環境,會讓你勝利也會讓你發瘋。”

  直視著咱們的眼睛,他這麼說。

  (註3)船副(Officer或Mate),分為資深船副(舊稱二副,2nd Officer, 2/O或2nd Mate, 2/M)以及資淺船副(舊稱三副,3rd Officer, 3/O或3rd Mate, 3/M),為一船舶艙面(甲板)部門的高等海員(亦稱甲級船員)。工作內容是根據船長指令與大副唆使,進行管理以及值勤。

進港

  等到考上引水人成為引港,又是多年過去。談到現狀,丁主任談到使用網路就能夠看到港口的狀況。過去的引港人都會在辦公室准備,做完一條船回到辦公室,大家聊聊天:“你剛剛那條船,好危險啊。”相互交流心得,全體的人分成兩班,一天可以看到二十幾個人上船、下船,上來、下來。現在則不同以往,引港完就各自回家。現在辦公室裡,熙熙攘攘的,除了了職員外,已經經不見引港人的身影。

  一般來講,進港大概花費兩個半到三個多鍾頭,出港則大概一個半到兩個半,十點鍾上去,十二點下來,四點鍾再上去,六點鍾又下來,然後下一班是九點鍾,中間兩三個鍾頭讓引港人休息補眠。

  大船入港是個綜合性的工作,船在外海就要調用引水人上船,計程車將引水人接到小艇碼頭,接著上小艇行駛到外海,引水人接著爬繩梯上貨輪;而幾萬噸的貨櫃船馬力強大,進入碼頭不好控制,則要靠拖船拉進港口。大船上是引水人,海上還有拖船幫助大船轉向,如何以及拖船調和也是引水人的工作之一。另外一方面港務中心也會監控港口動態,讓大船劃子依序進入港區,不會在狹小的出海口撞成一團。等到大船要出港,也需要引水人上船指揮。

  丁主任剛開始執勤時從較小的船開始,有過經驗後才操作大船,前幾年精神大多緊繃,每一次引港都戰戰兢兢面對於不同的狀態。

  比方高雄港的過港隧道深度只有四十公尺,在某些處所港深不夠。若大船吃水三十八公尺,又不熟識航道,就很容易擱淺。情形有如將汽車開過狹小巷搞,無非這次開的是一座浮起來的小島。

  引港工作不分晝夜,也無論天氣是不是鎮靜。冬天的高雄港有旗津島阻擋惡名昭彰的東北季風,不如基隆港刺骨的東北季風,但夏季仍有大小台風帶來的大風浪。從小艇到船上只能依托細長的木制繩梯,高雄港常見萬噸以上大船,從小艇到大船之間的繩梯高達數十層樓,船以及船之間不時搖晃碰撞,大船跟劃子比起來,就象是一面山牆以及小車,船的行進間很容易夾到人;或在爬繩梯的過程當中掉進海裡,一不謹慎就可能被大船的螺旋槳卷進去,引水人必需加緊時機爬上繩梯,直等到上船的那一刻才算安全。而引水人值勤時也必需全神貫注,否則兩船相撞或者船只漏油、乃至出人命都是有可能。引港的這兩個小時,等同於半個港口都由引水人運籌惟幄,港口的秩序依托引水人當守門人,擔當起港口安全與國家門戶的責任。

  時間帶來了經驗值。現在的丁主任談到引港就笑一笑:“上船就象喝下晝茶,很輕松愉快,跟船長談笑之間就能夠把船靠好。”

  上岸已經經好多年了。丁主任說起海上的生活,倒覺得有好有壞。人成長時,離開陸地是一個過程,年青時到處闖一闖,時候到了,想家,又會再回到陸地上。

  問他還想念船上的時候嗎?他笑了笑:“會啊,特別跟老婆吵架的時候。”看遍大風大浪的人生,回頭望向停靠的港灣,表情倒是十分溫順。

3.〈鐵道旁〉
鐵道理發

  鐵道理發是鹽埕在地人帶咱們去的,當時曾經訊問過鹽埕有哪些當地人材知道的景點。過了幾個禮拜,他才想到比較確實的地點,咱們去看了藏在大溝頂巷搞間的林迦古厝,接著又以及咱們探尋這間鐵道理發。隨著老板的機車,從堀江商場後方的必忠街穿過七賢二路,巷搞兩旁有一些可愛的老房。

  記得第一次去,鐵道理發還暗藏在眾多鐵道宿捨與警察之間,一棵好大的榕樹上綁著招牌,簡單的白色油漆木板,配上手寫的兩個紅字“理發”,另外一棵大樹底下用水泥堆疊出一個高度,藏著小小的防空泛入口,日後一點有一座磚牆寫著理發兩字以及一個箭號,右手邊四線道的大公路橋就這樣大面積穿過這個區塊,連接鼓山以及鹽埕兩區。

  鐵道理發的後頭,是已經經停駛的高雄港站,空蕩蕩的鐵路上少了火車行駛,三十六軌的開闊鐵道長滿了小花,曾經是亞洲第四大的港邊鐵路群,現在極其安靜。夕陽西斜之時,我曾經經以及永義安的老板娘在鐵軌上散步,頭頂上是高雄難得的大片天光,晝夜交錯的片刻,昏黃裡帶著明亮,咱們一邊閒談穿梭在鐵道間,褲管不時會黏上扎人的恰查某(註4),而高雄港車站的辦公室早已經荒蕪,隱沒在大樹之間,不時有野狗佔據。

  背對於著大安街,站在鐵道上,左手邊是高雄港邊倉庫與遠處的港灣,偶爾還能見到停靠的大船,正對於面是綠色的壽山,倉庫旁的鐵路就這樣向著陸地與海上延伸,我想象著這條鐵路鏈接到台灣的最北或者最南,將海上的貨物輸向陸地,將陸地上的物產送往他方,稻米、檜木、香蕉,或是水泥、飼料以及石油。

  再次來訪已經經是一年多之後,那是颳起東冬風的季節。

  失去遮蔽物的曠地強風呼呼,二樓半的警察宿捨、日式平房被填上水泥或者植上草皮,鐵道旁圍起鐵皮,而原本的南北號誌樓(註5),也由於施工被拆掉一座,然而孤伶伶的日式黑瓦舍中,

  理發的招牌反而變的清淅。本來棲身在宿捨的鄰居都隨著遷走,這片有樹繚繞的小曠地,只剩下這間理發店。即使如斯,理發店的阿桑仍決定每一兩年打一次約,繼續守在這裡服務老客戶。

  咱們到的時候,精神奕奕的阿桑正在為男客人洗頭,洗手台是在玄關砌起,上方還有棵大樹,客人坐在椅子上俯著頭讓水澆著,阿桑掬起笑容對於咱們示意,這是間開業四十多年的家庭理容店。

  我問起上次看到在戶外的大型木制鳥籠,簡單釘成的淺藍色木作,上面還種著許多漂亮的蘭花,阿桑說:“以前在外面的那個鳥籠,被怪手挖掉了,本來有說要留呀!然而怪手一來就揮到了。現在這個處所我就跟鐵路局租,不租的話,市政府又要叫鐵路局來拆掉,先租兩年囉。”

  (註4)鬼針草的台語。

  (註5)高雄的南北號誌樓,分別是掌理直通線與屏東線列車進出站的北號誌樓,與掌理港區線路進出站轉轍器與號誌的南號誌樓,目前僅存北號誌樓,另外一有南北雙向號誌樓的地點在基隆港區。

我做這行已經經良久了

  院子由於圍牆打掉而顯得開闊,咱們徘徊一陣子便走進房子裡躲避又干又冷的東冬風,阿姨一點也沒有顯露出對於兩個冒然闖入年青人的納悶,依然給了咱們像對於待老客人的一抹微笑,溫暖親切。

  這裡空間不大也不小,整齊的放了三張鋪了絨布的傳統剪發椅,但通亮的房間顯然從新裝璜過。牆板上的鏡子以及置物台擺滿了露華濃、不老林等瓶瓶罐罐,桌上的工具看來都有必定年紀,剪刀、刮胡刀、還有一個竹節桶,裡頭放著各種尺吋的挖耳棒,金屬的、竹制的、還有鵝毛絨的,空間裡混合著刮胡水以及髮油的氣息。阿姨正忙,要咱們坐在一張木制的月台候車椅上等待。那座椅子的椅背露出兩三種重復塗刷的油漆塗料,邊沿則是被人體的油脂磨的光潔漂亮,牆上還掛著木制金屬板的SEIKO擺鍾,忠實地滾動。

  阿桑從容打理男客的頭發,再替客人抹上刮胡泡,一會兒以及客人或咱們閒談,一會兒又專注在自己的工作裡。隨後,腳步微微跟蹌地,緩緩走去拿了盞橘色立燈對於著客人的耳朵照著,又搬了把朴實的老圓板凳挨過身坐下,老花眼鏡下的眼睛炯炯盯著耳內,很快地夾起一片驚人的耳垢,她秀給咱們看,仿佛得到某種戰利品的自信,還直盯著咱們的眼睛笑一笑後,再彈落在地上。

  “我女兒四十六歲了”阿桑說:“所以我做這行已經經良久了。”

  五十年前左右,阿桑起先幫嬸嬸一家以及師傅作飯打理,她也教其別人作菜,三人輪番當學徒,她一邊幫忙做做家事,一方面則默默學習理容技能。“我想說我不能一直燒飯,我沒讀什麼冊,就來學這個,我教他們燒飯,他們教我理發,三個輪番這樣,後來就自己作。”當她第一次幫父親理容時,大家詫異地發現她已經經默默學了幾招。

  二十歲左右,她嫁給了當時在鐵路局服務的先生,也是卓伯伯的好朋友──火車伯。火車伯以及卓伯伯買通關節,用高雄港站旁的廢物蓋起了這間小小的理發店,接待了來自各方的客人。

  彼時港口充滿了南來北往的人,專做男仕理發的她,為高雄港站的職員刮胡,也替許多剛泊岸的船員洗塵。遠洋漁業一趟要三年的時間,船上的生活雖倚靠大量勞力,但用水即為拮據,淡水在船上是珍貴的資源,好好洗澡對於船員來講是種豪侈,一但下雨,所有船員都會到甲板上淋個痛快。通常泊岸時多半灰頭土臉,也因而在港邊的鹽埕與鼓山一帶多的是大型澡堂、理發、理容,好讓這些船員一下船就能清理門面、梳洗干淨,清清新爽的去見久違的老婆、家人、情人。台灣人、日本人、美國人、菲律賓人、印尼人……,這個店面的客人來自各方,阿桑就守著這個港邊的小店面,就這樣過了將近四十年。

  到現在,老牌的男仕理容仍然生意興隆,就算高雄港站已經經撤離,小店已經經有女兒幫忙接班,仍是有不少老客人指名阿桑,問起緣由,也就是一句:“習氣了。”許多人每月按期報到,從黑發修到白發。

  店裡隨時備著一本厚厚的家庭相簿,阿桑示意咱們可以翻開來看,裡頭有著她的美國孫子以及兒子媳婦的照片,在鏡頭前好好站著的全家福,背景是美國的大房子,寬大的草坪,獨棟的住宅。關於店裡的幀反而不多,咱們一邊以及阿桑聊著她的職業與人生,一邊看著她以橘黃色毛巾擦拭老客戶的臉頰以及下巴,阿桑說她要七十歲了,但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,手可是沒有一點遲疑。

  她回身拿了一架鋁製的老式吹風機,將插頭插在絨布坐位旁的插座,再以扁梳抹上髮油,穩重地替老客戶吹出一個油頭造型,這整套的理容程式,大約要四十分鍾左右,老客人以及阿桑聊了一下,對於於咱們的頻頻拍照充滿好奇,還問說:“是要上電視嗎?”離開前仍不忘以及咱們打聲招呼再走。

掏耳朵體驗

  看客人走了,怡志自告奮勇想體驗掏耳朵的感覺,他說小時候也曾經趴在媽媽的膝上,側著頭讓她以簡單的黑色發夾掏耳朵,當冰冷黑色鐵發夾在耳壁裡輕輕刮過,與耳道發出極細微的共識,仍是小朋友的他惟有牢牢閉上眼睛去逃避。

  阿桑用台燈照了照怡志的耳洞,我在旁邊探頭探腦,只看到黑黑的小洞。“勾耳孔,恁少年,血路好,沒有甚麼耳屎,剛剛那個客人,這次還比較少,以前好多,有的白叟,好大一塊(比了自己的一節指節)。恁不用挖,阮幫你省這五十塊。”阿桑說她自己也會掏耳朵,但她的左耳開過刀,有時仍是會找其它人幫忙。阿桑很驕傲,看她剛舉起台燈照向怡志耳朵時,我在一旁均可以感遭到她老花眼鏡後的敏銳,耳道裡那一點小小的耳垢仍逃無非她的眼光。

  “恁甘有阿爸?阿爸還在不可以留胡子,那樣看起來比阿爸還老,就是不尊敬,下巴的胡須我幫你剃掉,人中的就留起來,象日本人那樣,叫衛生鬚。”阿桑一邊念著,一邊順手就把怡志的胡子刮掉,那是他珍貴的留了大半年,但仍稀疏雜亂的山羊胡,卻由於還待在椅子上沒法實際反抗。阿桑一邊快手快腳地剃掉胡子,一邊講了個小故事“阮甲恁講一個恁也會愛笑,之前有一個客人,很老了,伊胡子留很長,下巴的很長,嘴唇上面的也很長,無非他很想吃麥芽糖,那怎樣吃?會沾到啊!所以我有個朋友就叫他用之前的牛奶餅干,圓圓的那種有無?用那個夾起來吃,然而不能拉長再咬斷喔,客人就說:‘不咬斷?這樣要怎樣吃阿。’”

  然後又過了一年。

  鐵道旁的綠色鐵皮拆下了,鐵道上少了討人厭的恰查某,種下了各式顏色的波斯菊,還放置了聖誕節閃亮亮的線燈,整個臨港線暫時劃作鐵道園區,鋪上腳踏車道,下晝經由的時候還會有人在坐椅上躺平打盹。不行駛火車的鐵道恍若無用的長廊,逾越鐵道的陸橋也失去功用,大公陸橋(註6)撤除後填成凹凸不平的樣子,鐵道理發旁公園陸橋(註7)倒是留了下來,然而再也不讓車輛通行,現在就露出了大塊面的水泥橋墩。曾經被鐵路相隔的鼓山區以及鹽埕再度鏈接在一塊兒,然而通往島嶼各處與他方的鐵路,反而斷成一節一節的碎骨,再也不是支撐著港灣動脈,仍鋪著部份鐵軌的大片曠地成為放風箏的熱點地點,每一到假日總飛翔了各色鮮豔的翅膀。

  後來,每一次有機會經由這裡,總要繞進冷巷道看看這座小店面。一塊兒來過的朋友這麼說:“這裡仿佛城市的邊沿,只要再跨一步就要掉下去了。”這一小角,停駐著老樹、老房、小店,只需一眼就感到安心。

  (註6)位於鹽埕區大公路上的陸橋,建於一九三四年,是高雄市第一座陸橋,同時也是第一座鋼筋混擬土橋梁,於二○一二年撤除。

  (註7)公園陸橋為橫跨台鐵高雄港扇形車站鐵軌的紅色弧形鋼橋,民國六十四年完工至今已經有四十年曆史,2013年撤除引道,預計改成觀景平台。

4.〈南來北往永義安〉
崛江商場

  坐落於五福四路上的堀江商場(註8)是高雄四五年級生的共同回想,許多人都見證過商場摩肩擦踵的盛況,談起堀江就鏈接到許多阿姨叔叔的青春回想,但現在路經這個商場,已經經是一片悠閒。許多店家中午開店,就在店門口坐著,看看電視,帶帶小孩,到了下晝厝邊頭尾喝茶開講,招呼一下三三兩兩的客人,晚上吃個飯,就又到了打烊時間。狹小的巷搞內是一間間的隔間,大多三到五坪,樓上是住家或閣樓,一家人吃飯睡覺工作,就在這棟樓裡,現在許多店面都拉上鐵門,一年到頭都不曾經開啟。

  但如果在其中晃晃,卻又會覺得堀江商場似乎停留在某一個時期,將過去的吵雜留在身後,不理會週遭的快速變動,以自己的節奏在時間之流中緩緩前進。

  堀江商場曾經是高雄最為有名的商業區塊,主要販賣的是舶來百貨,來自世界各地的貨輪會在臨近的高雄港停留一個晚上的時間,卸貨完隔天又要出港。船進港的時間其實不肯定,但就算時間再晚,店家也要趕著進貨、點貨、當場現金交易,最熱烈的時候是晚間十點關店,店家往往要忙到清晨一兩點,隔天一早便又有遠道而來的客人守在門口。

  當時收進來的貨可說是五光十色:舊西裝、都彭打火機、洋酒、中藥、西藥、包包、化裝品、糖果,幾近無所不收、無所不賣。高雄港邊從哈瑪星的一號碼頭、鹽埕區的三號碼頭,到愛河旁的十一號碼頭,港區停靠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船只。三號碼頭當時之外銷日本的香蕉船至多,因而有許多船員帶進日本貨。十一號碼頭停靠跳到香港、過巴拉馬運河的船,進來的則可能是港貨。

  七○年代的台灣,正處於戒嚴時代,對於外的管道封鎖單一,既沒有進口商、代理商、跨國企業,也沒有連鎖超磋商販店,外國貨全都靠這些小小店面輸入台灣各地。這行除了了表面上生意風光,私底下塞錢給港警的事也不時耳聞,派出所來商場巡查的時候,還要做做模樣,趕快把貨收一收,拉下鐵門,偶爾也需要跟警察套套交情,靠著膽識以及路子,才能做成獨門生意。

  永義安就座落在堀江商場旁的瀨南街上,很難定義這家店到底賣甚麼。從日本、香港來的餅干、化裝品、衛生衣、肥皂、洗發精、洗衣粉、拖鞋,乃至還幫忙客人到漢神百貨或好市多買貨,逢年過節還有人下訂老板娘自己做的粽子或者年糕。

  懧識永義安的老板以及老板娘,大約是在四年多前,鹽埕的訪調剛剛開始時候,傻呼呼的咱們往往亂問問題,但老板以及老板娘老是給予咱們許多內含。現在到鹽埕,總覺得要進去打個招呼,買點糖果餅干、老板娘自己釀的醋,吃點老板娘自己做的炒豆干,順便閒談一下近況。離開的時候除了了自己買的東西,還會一並塞下其他糖果餅干。偶而經由,上樓跟老板娘一塊兒看大愛台,吃她自己釀的梅子,感受一下尊長的關切,畢業了嗎?在做甚麼?交男友了嗎?象是跟自己的阿姨閒話家常。

  (註8)堀江商場,“堀江”為日治時代就著名稱,整個商場就位於這條堀江(大水溝)之上,位於瀨南街與五福四路、七賢路之間,在民國50~70年代最為昌盛,主要經營舶來百貨。

那時候,甚麼東西都很好賣

  永義安開店將近四十年了,來來去去大都是熟客,人一到店門口,老板看客人的臉就知道他要買甚麼,有的客人則是經由店門口,就會踏進來閒談,走的時候順便帶點東西。最先“永義安”是賣瓷器、家庭小五金起家,叫“興隆五金行”,蓋了樓房給人算命才取做“永義安”。。老板的爸爸(民十七年誕生)十七歲時就在這裡工作了,老板則是在這裡誕生的,已經經六十歲了,他結婚後才開始接手店裡生意,完整接手是四十歲之後,以前則是由老老板娘做主。

  老板談到店門口的這塊黑色金字大招牌,帶著有點自豪的口氣:“多少錢你猜得到嗎?這塊招牌一萬元,三十多年前的一萬元很大。用很好的木頭,字是用金箔貼的,所以才能放這麼久。以前上面還有電話號碼,現在電話號碼都已經經改了。之前是五碼現在是七碼。”

  五○到七○年代,韓戰與越戰接踵暴發,鹽埕做為高雄港的主要港區並無缺席,當時候協防太平洋的第七艦隊(註9)會停靠在高雄港,也因而美軍也常會來店裡光顧,一般為買禮物給吧女(註10)。老板還記得左營海軍中學左近有個美軍俱樂部(註11),有的台灣人嫁給美國人後,會將美軍用品拿出來轉賣,表明美軍用品在賣場裡也賣得很好。

  那時老板正年青,商場生意興隆,每一天八點就要開店門,有時六點多就有外縣市的客人等在門口,大可能是來批貨回去賣的。沒有進口商的年代,南台灣的舶來品只有這裡販售,所有的貨都奇貨可居。當時不論中國、香港、日本、美國、義大利來的貨,統統賣得很好,惟有韓國貨銷路較差。商場生意好到過年過節都不打烊,客人來去絡繹不絕,整條街的幾個老板累到要去診所打養分針,才能繼續撐著賣貨。

  當時,貨品以稀為貴,價錢既高,來客多為經濟狀態較好的人,比方建築師、律師、醫師,還有會計師,,一般民眾很少到商場采買。到了現在,情況有了極大的轉變,老板講了個例子:“你知道嗎?之前船員拿過來的黑棗,一斤可以賣五六百塊,現在黑棗五六十塊而已經,差了那末多。之前中藥行只要賣一斤紅棗跟一斤藥材,就足夠一個月的生活,賣一瓶酒也夠生活一個月了。”

  營業久了也會遇到小偷,“大概八年前,從後門跑進來。咱們都在睡覺喔,他就跑進來,從背面把鐵門撬開。香菇啊、鮑魚啊都拿光光,連咱們在找給客人的零錢也拿光光,把抽屜的東西都倒光光。那時恰好要中秋節,店裡進了一些干貝,還有各國香菇,只有日本的香菇被拿走,干貝也都被拿光光。”小偷也算識貨,小小罐的鮑魚拿個幾罐就夠了,一罐鮑魚比五十包糖果還值錢。當時老板全家在三樓睡覺,仍是老板覺得樓下燈怎樣那末亮,才下樓查看,到了樓下,人都已經經跑光了。事後回憶前不久有一個目生的男生來借廁所,多是來探路的,光那次就損失十幾萬。永義安這麼久了,就遇過一次,但這條街每一家都被偷過,後來大家才決定在騎樓裝閉路電視。

  (註9)第七艦隊,指美國海軍第七艦隊,主要的任務區功能變數為西太平洋與印度洋,曾經介入過二次大戰太平洋戰爭、韓戰、越戰與波斯灣戰爭。一九五○年韓戰暴發後,第七艦隊不按期巡防台灣,大批美軍曾經經在此時大批停駐台灣,至一九七九年台美絕交後告終。

  (註10)吧女,Bar girl,,美軍駐高雄港期間,七賢三路上酒吧林立,許多酒吧都雇用年青女孩招攬生意。

  (註11)美軍俱樂部,推測可能為左營海軍基地內的美軍駐地,包含左營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分遣隊(7th Fleet Detachment)駐地與左營美軍參謀團營區(MAAG Compound)。

百貨數不清

  進口代理商呈現後,東西慢慢沒那末希奇了,會來這裡的客人大多帶著尋寶的心態,找些市面上沒有的貨,小小的店面老是塞滿了貨品,堀江商場裡有些店把貨擺到連路都沒有,從地上到天花板都堆滿了各式單品。永義安的店面用則是以玻璃櫥櫃分成左右兩邊,一邊是琳瑯滿目的糖果餅干南北貨,香菇、干貝、鮑魚罐頭、巧克力、烹巨匠、杏仁粉;一邊則是化裝品、進口的衛生衣、褻服褲,還有個小冰箱賣老牌的彈珠汽水。

  玻璃櫃中擺設著老牌子,象Pola、黑龍、資生堂、蜜妮,大都是來自日本直銷貨,是百貨公司連鎖商店看不到的產品,賣給固定愛用的客人。老板打開復舊的粉盒,讓咱們聞聞味道,飄出來的粉味聞來好熟識,記憶裡總繚繞在阿嬤的梳妝台。

  商場裡的小店以及便利商店很不同樣,便利商店有明確的價目、擺放的邏輯以及槼則,貨架永久整整齊齊;在永義安則沒甚麼槼律,有的貨也擺到騎樓上,要甚麼就要啟齒問老板或是老板娘。騎樓人來人往,貨在騎樓上,有人經由要拿走一包是很容易的事。被拿走了怎樣辦呢?老板娘的回答很看得開:“他如果要拿,就算了啊!這要怎樣防?不能防啊!有看到就看到,沒看到也沒辦法。開店就是這樣,怕甚麼?”

  問起店裡總共賣多少樣東西?老板說:“我也不知道店裡大概賣幾樣東西,百貨就是雜貨啦!真的不知道。差不多一百多件吧,超過一百多件也有可能啊。”進貨有進貨單,但實際上並無尤其記錄,也很難預測甚麼東西賣得最佳。也不必定按照季節,反正店裡良多東西,有需要得的人就會來買。“只要帶五個小朋友來就行了。”老板笑著補充。

  現在店裡做生意,就象是釣魚,魚要進來吃,才知道魚喜歡吃什麼。決定進貨也沒有必定的方向,但老板以及老板娘會察看顧客比較喜歡哪些東西,不喜歡的就不要進貨,也會針對於客人的喜好作介紹。“永義安”從以前做瓷器家庭五金到現在,都是以日本貨為主,特點單品則是羊毛衛生衣,從揭幕一直賣到現在,摸起來果然厚實,樣式則象是小丸子的爺爺友藏穿得那樣,在腹部還有細密的織紋,用以御寒。怡志在一旁接腔:“我媽媽都買這類的給我,寒流來的時候穿。”別家喜歡賣廉價又好賺的貨,永義安堅持要賣老牌子高檔貨,幾十年來都有客人特意來買這件衛生衣。店裡還有其他的長銷單品,日本的大香菇、羊毛的衣服、南棗核桃糕、杏仁霜,都是從之前賣到現在。

傳奇的滋味

  有次在店裡以及老板閒談,窄小的瀨南街開進一台黑頭車,直接停在狹小的店門口,車門打開來是一個白頭發、佝僂著身體的婆婆,大約八九十歲了吧。有人從車子裡將婆婆攙扶出來,婆婆漸漸地移動,老板馬上沖到婆婆旁邊一路陪著,婆婆在小小的店面裡選了幾樣東西,接著就回到車上。然而連在左近的我,都感遭到婆婆由於這短短的幾分鍾而熱誠的開心,熟識的老店面有懧識的老臉孔,是不是把她帶回了某個年代?

  堀江商場的人潮早已經不若過去洶湧,販賣的許多雜貨也其實不希奇,但這裡總會呈現一些老臉孔,各個裝扮入時。象是全套筆直西裝的阿公,帶著好可愛的格子鴨舌帽,拿著枴杖踱步,阿姨、婆婆們穿戴鮮豔的針織衫,踩著尖頭的低跟鞋,帶著墨鏡,頭發吹得微澎,三三兩兩在老商場散步,在我看來頗為時興。

  有時候會想,為何這些人要老遠到這裡買些小東西?在眾多目迷五色的單品裡,人也許只需依托一種聲音,這聲音有著時間積累的信任。當老板舉薦“這個好吃,這個老字號,這個用過的都說好。”看似往常的糖果餅干,竟多了些口耳相傳、達人保證的閃亮傳奇滋味。

4. 〈做一襲繁榮憑吊,隱身國際商場〉
從前,從前

  從前從前有個處所,模仿巴黎拱廊街,取法東京銀座,成為南台灣第一的百貨街。

  從前從前有個處所,繁榮如夢,美軍、日本人、吧女、台灣人在此游走,來自他方的人在此處穿梭。

  從前從前有個處所,是辦嫁奩的首選,媽媽牽著女兒的手,走過回廊,采買布料、棉被、枕頭套,兩邊走廊不時人聲鼎沸。

  從前從前,有個處所,安安靜靜的,就這樣被遺忘。

  走在路上,隨手抓一個三十歲以上的高雄人,問:國際商場在哪裡?十個有十個會呈現一臉問號。若是再隨手抓一名五十歲以上的高雄人,問他一樣的問題,那十箇中的五個會有點反映,墮入思考,等待十秒記憶淘尋的時間,會給出有點遲疑的謎底:“國際商場就在寬廣七賢路的某處。”

  “國際商場”這個名詞,除了了還存在於公車站牌,大概不久後會在記憶之流中被沖洗干淨。

  這個街廓外圍的立面涓滴不見曆史刻痕,貼滿了白色瓷磚,或者被大型的廣告帆布諱飾,火雞肉飯或者豆漿店,只剩下入口處由於產權復雜,得以保留的原始立面。破損的窗戶、傾斜的窗框,只剩褐黃及軍綠色的洗石子以及磁磚還能想象日治時期走過的繁華。經由五福四路一百次,我都不會踏進這個街廓,黑暗的冷巷,只看的見遠處的一點光,若不是朋友引路,這裡就只剩過路的印象。整排拉下的鐵門,剩下一兩間還有人煙,就算是外圍街廓的鍾表以及布店,看來也不親切可人,不象街廓外圍的香茗茶行,還有鄉民的舉薦,不時看見中山東大學學的同窗停下來買一杯好茶。

  而那條回廊被整個街廓圍住,就此隱身。

  暗色的冷巷,曾經經被稱為“銀座”的“國際商場”。後來,我帶了不少朋友穿越,一踏進街廓裡,每一一個都會驚呼那黑色掩蓋下的高挑回廊,那是仿自巴黎的拱廊式建築。兩邊都是商店街的拱廊裡,二樓有好幾個聯系兩方的拱橋,天花板則是透明的遮雨棚屋頂,同時能採光,充滿異國情調,一點點歐洲、良多香港。

打盹的阿公

  街道入口是一間沿著牆壁以幾片門板搭建區隔出的陽春面店,象初期在商圈騎樓下的壁攤,中午一到就收攤,油蔥豬油的味道,經由就被引誘。“仕西裝”就藏在那個暗巷中,招牌仍是很復舊的手感木板,沒有打燈,模糊看得出招牌上還有著剪刀等西裝道具。這間西服店算是這裡僅剩、曆史悠長的老店,時開時不開。咱們闖過幾回,無功而返。本日,鐵門終於開了。

  半掩的鐵門前清出一落落回收物,玻璃櫥窗裡的紙板廣告已經經收起,完全的西服以及牆上布料也卸下,顯得淒涼。那些飄洋過海到台灣的布料,有的來自英國、美國或日本,現在則在櫥窗裡沉睡幾十年。

  阿公趴在昏黃的燈光下的桌上打盹,咱們大膽而匆忙地進去造訪。

  被喚醒的阿公帶著一點惺松,咱們急促焦急地問候,顯示身份摸索阿公是不是還記得前年在這裡辦過活動的幾位學生,阿公臉上終於漾起親切的笑容,顯然是終於記起我的面孔。

  一九一四年誕生在中國福建的阿公,五歲時喪父,僅念了一些書,就由於叔父兄長在台灣事業有成,十五歲那年便隨母親來台。他的曆程,咱們在許多鹽埕師傅口入耳過,當時的台灣仍由日本統治,政經繁華的情況下,吸引了許多福州師來到台灣。到了台灣就要開始學手藝,也許到餐廳學做菜,或者找個店靠著,學理發、做鞋、磨刀、修理鍾表,鹽埕有句話說:“福州三把刀,菜刀、剪刀、剃頭刀”,這些師傅就靠著磨得鋒利的刀鋒與手藝,在高雄落地生根。

一襲繁榮

  回憶起過去,他的記憶依然十分清淅。“我十五歲到台南,那時陣我大兄也是在作西裝,就介紹我去學作裳,我自己也有興致就去學。在台南一間叫作‘鄭三妹’的店學師仔(註12),台南這間店真著名,是一間福州店,無人不知道。”生意好的店,對於學徒來講,就表示了繁忙的生活。

  談到做學徒的甘苦,阿公皺著眉頭想了想,但回答的話語帶著笑意。“作學仔工真累,透早六七點起來起熨鬥。”那個時候沒有太多電器,熨斗是用熟鐵打的,中間一個洞,需要生火裝些紅熱的火炭進去才能使用,待燒盡就要從新再來一次。
“總共三四支,准備好就八點要上班,接著還要清掃,隨著做事,一終日差不多作到晚上十點才睡。”

  阿公的台語中帶著某種語調,溫婉而堅定,每一次以及八十歲以上的尊長用台語聊天,總會勾起這樣的印象,那是斯文帶著深度的語系,參雜著些許文言的台語(或者說:福州話),我沒法辨識其中的許多意義。

  “那時陣,七八個學徒,加師傅差不多十個。師兄加減嘛會兇,咱們要開店關店,做掃地這些代誌,作完有閒才來學這些。”學徒甚麼都要做,清掃燒飯當跑腿,但在鎖碎瑣事以外,老是要一邊偷學功夫。他在台南待了四年以後,就出師了,由於手藝不錯,展轉在台北衡陽路上的上海西裝公司作包辦。阿公能做包辦也代表他擁有統以及配置的能力。“要量、再來剪,布是人客選,准備好一切給師傅作,再來到試穿都要我負責”為客人量身、挑布、打版,到剪裁,籌措一切後再交由其他師傅車縫,完成後由阿公為顧客試穿,中間有時還要往返好幾回。

  “我底台北結婚,二十八歲來到高雄。那時陣鹽埕攏是日本人,作生意的是台灣人。”店先開在“金孔雀”旁邊,名叫“華信”。金孔雀賣的是女人家的華美布料,華信則賣男人穿的毛料以及西裝布,這條街跑一趟就男女通吃。阿公到了高雄,一開始也作包辦,一般包辦上去就是老板,不然就是自己做老板。

  後來,阿公然始經營自己的店,生意興隆人來人往,兩個店面都不夠,大明星來高雄藍寶石做秀,免不了要來作件西裝,風光一時的鹽埕大舞台戲院興辦人郭國基,也曾經是仕西裝的座上賓。生意好的時候,房子裡有兩個布床,都站滿師傅,阿公驕傲的說。

  “一套西裝差不多二三十元。生意好到過年前一個月就不敢再接生意,做不來呀!”量身訂制的西裝,光“量身”就是門大學問,肩膀、腰身、手肘,手段還有下半身,看起來同樣的流程,每一個師傅作起來就是會有細微差距。如何掌握人體的弧度,利用衣服的線條去修飾,考驗著師傅工夫。請阿公示范一下量身,他打開布尺、眼睛微瞇,藏在皺紋裡的眼神依舊犀利,手勢遲緩,然而無比高穩定地完成一個又一個的步驟,就算已經經良久沒拿起剪刀,但那些復雜的步驟仍然刻痕在他的身體裡。

  “師傅都在二樓作,人太多,一樓無法度,布床還留著,恁要看嘛會使!”

  有了阿公的贊成,這個機會自然不能錯過,咱們通過櫃台後一個橘色洗石子地的樓梯,那大小高度踩起來安穩好行。

  阿公的步伐很緩,握著紅色的鐵欄杆緩緩地跟上來。

  二樓早已經改成客廳以及雜物間,昏黃的燈光下是數十年所留下的各式箱子,牆邊有一台舊式腳踩的縫紝機,上面堆放幾個箱子,鐵鍛的花紋以及木制的檯面依然可以窺見舊日風光。

  “現在只有這個留著。”他問咱們有無看見布床,咱們搖頭並同時環視四處。原來就在面前的窗台邊,橫立兩塊偌大的木板,木板顏色已經經深得油亮。“那時兩個布床就這樣一列橫的放在一塊兒,兩邊各站四個人,頭尾還有兩個,總共請十個師傅。有的晚上就住這裡,布床上可以睡兩個人,下面放草席還可以再睡兩個,工作到兩三點也是常有的是,現在都沒有了。”

  (註12)學師仔:學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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